从老挝到柬埔寨,一个电诈遭遇者的840天

封面新闻记者 刘虎

从遂宁到老挝,到柬埔寨,到落地广州白云机场,黎阳走了840天。

月薪过万、只上夜班……2021年4月,在西双版纳旅游正准备回四川的黎阳,被这则挂在社交平台的招聘启事打动了。


(资料图)

翻山越岭12个小时走出边境,迎接他的是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。

在老挝一个园区,他用工作手机,通过当地社交软件联系上做偷渡生意的“蛇头”,深夜翻墙逃跑。对方收取2万多元,却又将他送回了园区,毒打后他在小黑屋被关禁闭40天。

因业绩不好,他被转卖至柬埔寨,后通过装病送医,又从医院逃离...最终靠着家人和警察等多方努力,黎阳回到了家乡。

遭遇电诈800多天后,黎阳和家人

“去西双版纳,是心情不好,过去散心的。”2021年3月下旬,黎阳从四川遂宁出发,独自一人来到西双版纳旅游,到4月中旬,某社交平台上,一份高薪招聘广告,引起了黎阳的注意,此刻他正为生活资金发愁。

点开广告,添加招聘人员微信,这时候,黎阳并不知道,他将踏上一条充满危险布满荆棘的“逃亡路”。

“当时身上已经基本没钱了,想找份工作,对方告诉我只需要上夜班,工资也高,就没有过多考虑。”在对方极力游说并承诺月薪过万包路费的诱人条件下,黎阳心动了。在等待的几天时间里,他还收到了对方发来的几百元生活费。

大约在4月底,黎阳接到消息,启程前往集合地点。

“具体时间过去太久,我已经记不清楚,应该是4月底的某天下午,给我发了定位。”到了集合地点,天色已暗了下来,除了他,还有十多名“应聘者”在此等待,他和其中两人乘车被带往目的地,上车前,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没收,“给我们说的原因是,边境地区,不允许带手机。”

不久后,他们到达一处山区,众人改为步行前往。从深夜到天空亮起鱼肚白,10多个小时,黎阳等人一直行走在深山中。

直到这时,黎阳反应过来,被骗了。

到达目的地后,因疫情原因,他和同行者被隔离2个月。

“隔离出来,发现自己到了老挝,一个专门做电信诈骗的园区。”中国人、外国人,真枪实弹,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摆在黎阳眼前,这些电视中才出现的画面,让他一度绝望。

园区一名领头人,给黎阳分发了一部手机,要求他签订一份合同。“合同明确,十个月里没有一分工资,只要干完活就可以回家。”黎阳回忆,眼见他不愿意,对方代他在合同中签下名字。

随后,他们被安排学习聊天技巧,用翻译软件和外国人聊天,进行电信诈骗。因文化程度不高,没有“业绩”,黎阳经常被橡胶棍殴打,逃跑更是一种奢望。

在这个园区内,黎阳住在6人间寝室,彼此不知对方真实姓名,更少有交流。“彼此不信任是最重要的原因。我们都用的是假名,担心对方是‘上面’的人,不敢讨论工作或者有逃跑的想法。”

白天睡觉,晚上上班,8个月一晃而过。

让他坚持下去的,是在这期间,他通过工作手机,联系上了身在国内的母亲,得知他暂时平安后,还通过朋友,给他转来资金。

后来,通过当地社交软件“飞机”,他联系到了一名“蛇头”,谈好价格后,对方承诺提供交通工具并协助他逃跑。“转了2万多给他,约定在园区外一个地方碰头。”黎阳说,在一天深夜,趁着守卫换班吃饭,他带着工作手机,翻过两米高的园区围墙,消失在夜色中。

20多分钟后,他靠着手机导航,到了和“蛇头”约定的地方,坐上对方车辆,双方靠着翻译软件交谈后,车辆缓缓开动。

坐在车上,黎阳惊魂未定,加上不熟悉地形,并未发现车辆行驶方向是他拼命想逃离的园区。“车停下来,我才发现不对劲,这名‘蛇头’和园区诈骗人员是一伙儿的。”

一顿毒打后,黎阳被关进小黑屋,每天一瓶水一顿饭,持续近40天,出来后,被卖往柬埔寨。

逃跑失败,他再次陷入绝望。

“一直想回家。”

面对采访,黎阳坦言逃跑失败后,曾一度认为此生再也不可能回国,对家人的思念让他痛苦绝望。

在柬埔寨,他一直生活在两栋高楼中,通过电话对外国人进行诈骗,近11个月的时间,都没能走出大门一步。

“通过多方打听,(了解到)如果可以跑到金边,就有办法可以回国。我母亲找到遂宁经开公安,在和民警取得联系后,我重新燃起逃跑的希望。”黎阳说,在确认可以想办法回国后,他加快准备逃跑计划,时刻与国内联系着。

如何创造机会逃跑?

“装病,我当时装胃痛,假装情况很严重,一名守卫就跟着我到了当地一家医院。”黎阳说,眼见自己输液,守卫放松警惕,利用对方上厕所的间隙,他拔掉针头跑出医院。

这一次,他成功了。

靠着家里转来的钱,他乘车从柬埔寨木牌一个园区逃到金边,向国内发出求救信号。

“黎阳家人向我们反映后,我们立即会同所在的乡镇党委政府、家属制定解救方案,积极开展相关工作。”遂宁经开分局刑事侦查大队民警陈勇说道,经过大量工作后,确定受害者于8月23日,从柬埔寨金边到广州入境,联合解救工作组赶赴广州对接相关部门,履行法律手续后,接受害者顺利入境。

终于回国了。

黎阳已不愿意再过多提起这段遭遇,“都过去了,好好生活吧,千万别再轻信这些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了。”

黎阳被接送回四川

(文中黎阳为化名)

来源:封面新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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